第 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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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 章
夜燭本以為汝陽僅僅只是愛帶著他在宮中行走，所以在汝陽知會他自己決定出宮參加魏府一個小娘子的生辰宴時，他怔住了。
夜燭自出生起，就隱埋姓名著，他知道葉家有幾門親戚在京城，萬一遇見了……
“殿下身為公主，頻繁出宮不合適吧。”夜燭勸道。
此話一出，夜燭聽到周遭幾聲明顯的笑。
這一批宮女都是他為汝陽從內務府挑回來的，和夜燭相處友善許多。
其中有人解釋道，“我們公主，是陛下、娘娘、太子殿下的掌上明珠，滿宮誰不知道，汝陽公主從小到大，是要什麽有什麽。”
又有宮人補充道，“公主就是上月從東都回來，才察覺前一批侍衛護衛不當，換了夜侍衛你來。”
宮人你一言我一語，夜燭才對汝陽的受寵程度有更大了解。
他來時著急，生怕在民間多待幾日被人看出不對勁，急急忙忙揭了招賢榜就進宮，只說自己是閑散武學之輩，初到京城，求一謀生活計。
可夜燭看向汝陽，上回見到她和皇後一同出現，兩人明明看著親昵有餘親近不足。
汝陽並不在乎旁人如何做想，她此刻被宮人吹捧得似一只珍養孔雀，不可一世。
夜燭別無他法，只得跟著汝陽去赴宴。
所幸夜燭武學高絕，走到哪裏便把自己躲在暗處，又有汝陽打頭，也沒人來問他是誰。
當然，能夠遂他願的公主就不是汝陽了，汝陽走了幾步，忽然反應過來。
“夜燭。”她冷聲道，“走本公主身邊來。”
夜燭不情不願從黑暗走出，站到走哪都是人群中心的小公主身邊。
周遭很快就傳來驚嘆，汝陽今天出門把夜燭打扮的很好，她早在那日在養心殿，一見夜燭背影，就知他最適合穿淺衣。
或許白衣才是最合適的，只不過身為皇族正統的汝陽不喜這樣素凈的色。
夜燭一身月白錦袍，上有祥雲暗紋交錯，豎著汝陽從庫房裏好不容易翻出的年前扮男裝時用的玉冠，姿容風貌，若說是個世家子都有人信。
不少世家女郎刺探夜燭身份，但在得知這是汝陽公主的新侍衛時，大多敗信作罷，最多偷偷嫉羨。
但諾大個京都，性子與汝陽一樣急躁、身份同樣不低的也大有人在，加上一顆試與天比高的膽色，或者覺得自己與汝陽關系親近，便一鼓作氣跑來要人。
“汝陽妹妹，許久不見。”是一個十多歲已經及笄的女郎。
夜燭跟了汝陽半場，還是第一回有人上來不是稱呼殿下或公主，而是妹妹，他認人能力極佳，一眼便看出這不是上回見過的公主之一，猜測到應當是宗室之女。
果然，只不過汝陽的語氣要冷淡許多，“郡主堂姐。”
那位宗室女並不在乎汝陽的冷淡態度，依舊熱切道，“你我姐妹二人許久不見，我們到旁處說去。”
雖說汝陽很喜歡旁人將自己當大孩子的感覺，可也不是來者不拒，她退後一步，想去尋夜燭，卻發現這位自作主張，自己給他們姐妹讓出了一片空處。
汝陽默默給他飛了一眼刀，徹底坐在了游宴附近的一個矮凳上，“堂姐有事直說。”
宗室女眼底閃過意思煩耐，只是飛快地看了眼遠處的夜燭，還是耐著性子道，“妹妹這侍衛我看著年紀可小，護衛應當多有不周，帶出去也上不得臺面，不若送給姐姐，改日姐姐多還你幾個。”
夜燭站的遠，耳中正關照著另一處一對官員對話，只把眼睛留在這裏，卻見兩姐妹忽得吵了起來。
夜燭犯了難，這是他需要上前護衛的範圍嗎。
不過，只要不是對付武學人士，有汝陽一張嘴在，基本沒有不勝的戰。
夜燭很快就看到宗室女灰頭土臉跑開了，經過他這邊還再度瞄了一眼，念念有詞，“你一個八歲小孩，這又用不上。”
夜燭極不喜宗室女方才看他的那一眼，更是對她這番話感到莫名其妙，相比之下，喜好意氣指使的汝陽公主不知讓夜燭喜歡多少。
這種喜歡沒有持續多久，汝陽也踱步過了來。
夜燭被這個八歲的小公主扯到了一旁，小公主惡狠狠道，“不許再亂跑了，回宮後本公主要用絲線把你綁在我身上。”
半大少年只覺得好笑，揉了揉因為低頭看小公主而酸疼的脖頸，想道，下回聽汝陽訓話一定要蹲著聽，讓她體會體會低頭酸脖頸的感覺。
汝陽帶著夜燭去見了這次生辰宴的主角——魏棠魏娘子，今日是她的十二歲生辰。
“魏姐姐。”汝陽這回是真心實意地抱住了魏棠的手，羞得魏棠兩頰通紅。
魏棠能被選為公主伴讀，從家世氣度到才學品性，無意不出彩，親昵歸親昵，她還是小聲提醒道，“殿下莫要逾了矩。”
轉而又俏皮道，“殿下把我冒認在陛下名下，我父親待會兒可要找你算賬的。”
魏棠的父親是個當世大儒，汝陽雖然不怕，卻也煩他說教，再添魏夫子還曾做過汝陽幾月的先生，在汝陽這兒到底有幾分尊重，她當即改口“六娘”。
兩人坐下沒多久，正宴開始，因著魏棠這邊算是世家郎君女郎的小聚，所以大家並不拘禮，坐下沒多久就走動起來。
汝陽東張西望半刻，也沒見到自己要看的人，魏棠拍拍她的手，“我那表弟在殿下去洛陽出游後，也尋了一處游學，聽聞公主回來了，正在將將趕回的路上，左右就是這幾日了。”
汝陽心裏清楚黃煥本身就愛四處游學，但她喜歡魏棠將黃煥游學和自己出游聯系在一起。
“六娘又笑我，”汝陽樂了半天，突然反應到，“誰說本公主在找黃煥了，又不是本公主的表弟。”
二人互相推諉打鬧，笑作一團。
夜燭卻在關註宴席上是否有可聽情報時留了一心，隱約註意到“黃煥”這個名字，未曾放在心上。
這場宴會鬧了一天，魏棠的交友極廣，光宗室裏就有好幾個貴女前來赴宴，魏夫子看重這個女兒，每年魏棠生辰宴都是大辦，兼著請上好幾個同僚，自己也借著喜慶小聚一回。
令夜燭十分滿意。
他幾乎是和汝陽同樣趁興而歸，正要在院中與汝陽道夜安，卻聽汝陽道，“自己綁了還是本公主請人來綁你。”
夜燭一楞，半天才明白過來汝陽白天“絲線”一說並非戲言。
可等他明白過來，汝陽已經將他綁了個嚴實。
夜燭不可置信汝陽是從何處拿來這麽長的線，能夠在他與汝陽處各固定一端，還能留有餘量，讓他能在汝陽三丈之內行動。
最重要的是，這線當真可稱“絲線”，細如毛發堅韌難斷，若非湊到極近，也很難看到兩人身上系著這麽一條丟人的線。
從宮人震驚的眼眸裏，夜燭還能推測出此線必然是珍貴之物。
欣賞半刻，汝陽扯扯固定在她手腕的線，夜燭手臂微緊，蹲下身看向小公主。
“以後不許隨意亂走。”汝陽抿著唇，想到今日遠房堂姐所說，她張揚慣了，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，死物還能藏著，活人……
汝陽不願說，自己當時有一陣慌張，怕夜燭聽了去，要跟堂姐走。
她下意識地握著兩人手間的絲線，喃喃再度重覆了遍。
夜燭是第一次蹲著與小公主說話，這一個角度看小公主有趣極了，他低頭看汝陽時，只能看到她霸道擡頭的模樣，可若是蹲下來，卻能看到她有時些微的柔弱。
就像真正的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一樣可愛。
並沒有大多少的夜燭有了不曾有過的做兄長的體驗，他想，成年加冠之時，冠冕沈沈落在發間，也就這般了吧。
不過，未有多久，夜燭發現小公主給他分派的任務不僅是此。
汝陽喜好出游，在夏節休沐的日子裏，一有機會便出門游玩。
絲線在汝陽的設想裏，是將夜燭困在自己身邊，但實際上，以二人身量的差距，只能將汝陽困在夜燭身邊。
小公主必然不能接受這樣的打擊，所以從那夜起，夜燭多了項任務，揣測汝陽高興時會突然往哪走。
大多時候，夜燭都能猜對，避免汝陽當眾出醜，可也有意外之時。
例如這日，宮女進來通傳，“相府的黃煥黃郎君來見公主了。”
汝陽聽到這話後，立刻放下夜燭正在給她講的武林話本，以他從沒見過的敏捷，翻身下榻，向院中奔去。
可絲線禁錮在汝陽手上，將她手拽得生疼，幾個趔趄，還是側身栽在了地上。
她震驚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絲線，沒想到它還會傷天潢貴胄。
夜燭也不知這“黃煥”有如此威力，匆匆忙忙上前檢查汝陽傷勢。
還是忍不住問道，“黃煥是誰？”
汝陽看了他一眼，顧不得挑他的刺，只是揉著自己絆倒著地的膝蓋，生疼但仍想起來。
夜燭有些不高興，什麽黃煥能讓這個平日裏磕著碰著一點就能嘀咕許久的小公主，整個人跌地上了第一反應還要起來去迎。
“黃煥是誰？”夜燭聲音更重。
汝陽掠了他一眼，兩人今日相處得還算愉快，沒有第一時間發作，只是忿忿道，“和你一樣，是個小老頭。”
夜燭雖然如今居於人下，卻也是有幾分傲氣，評價他能力如何、或是寡言少語，他都不會反駁，唯獨將他說成與他人相同……令他不大舒悅。
他在邊陲時，也是獨一份的葉家小朗，武功蓋世。
“是嗎？”他悶悶道。
汝陽見了他臉又臭了幾分，反倒笑了，“對對對，就是這樣，像個小老頭。”
夜燭壓著氣，汝陽笑，他也跟著露出個假笑，來洗脫“小老頭”的名聲。
“參見公主殿下。”
一名小郎君從殿外走進，趨步上殿，是標準的世家公子儀態。
不過，夜燭從警惕而視，很快變成了愉悅，這位黃煥，確實是魏棠魏娘子的表弟，瞧著只比汝陽大些，比起夜燭卻要矮上一個頭。
聲音也是小郎君特有的稚嫩，夜燭嘴角微勾，難能有真心實意笑了一回。
侍衛與公主一同跌坐在地，黃小郎君眉間微皺，沖淡了幾分稚童感，倒真有幾分小老頭的架勢，“哪來的不得力的侍衛，讓公主在宮裏還能受了傷去。”
黃煥第一眼就不大喜歡這個少年侍衛，讓汝陽受傷，還與她靠得如此近。
“黃煥，”汝陽擋了擋夜燭，黃煥更為不喜這侍衛，“我腿好疼，許是折了，你快來拉我一把。”
夜燭無語，給汝陽讓出了點空隙。
黃煥不願上前，“殿下，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“嗤——”
黃煥擰眉看著出聲的侍衛，汝陽再次擋在夜燭面前，泣聲道，“黃煥，本公主以後腿斷了，再也嫁不出去，是不是就不用講男女授受不親了。”
“殿下莫咒自己。”黃煥眉間擰得更厲害，不可奈何上前牽汝陽的手。
難得有擰眉不顯醜的面貌，汝陽仰著面，她就是喜歡黃煥一副清正文官的模樣。
突然，汝陽發現黃煥眉間從緊縮變成了疑問，他盯著一處銀白絲線道，“殿下，這是……”
汝陽飛快地將絲線搶回，連同自己系線的那只手一概放在了身後，“沒什麽呀，黃煥。”
夜燭看到小公主活生生像找了面首被正經駙馬抓包一般，將面首小衣往身後一藏，還要背著手示意他噤聲不要惹怒駙馬。
“嗤——”
夜燭再度一笑。
黃煥心中一沈，這次回來，汝陽好似與他有秘密了。
只是他面上仍關懷道，“殿下的腿現在還覺得要折嗎？不折的話，我要檢查殿下近日的功課，我父親屢屢督促於我，讓我不得耽誤殿下學業。”
夜燭自從來到宮中，就沒見汝陽再讀一個字，正要暗嘲黃煥不知好歹，卻見小公主腿也不疼了，手也露出來了，沒事人一般要跟黃煥去書室。
夜燭臉色淡了幾分。
“這位侍衛就不必跟著了。”黃煥一回頭，看向跟上來的夜燭。
夜燭微垂首，正式和黃煥對上視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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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身為公主，頻繁出宮不合適吧。”夜燭勸道。
此話一出，夜燭聽到周遭幾聲明顯的笑。
這一批宮女都是他為汝陽從內務府挑回來的，和夜燭相處友善許多。
其中有人解釋道，“我們公主，是陛下、娘娘、太子殿下的掌上明珠，滿宮誰不知道，汝陽公主從小到大，是要什麽有什麽。”
又有宮人補充道，“公主就是上月從東都回來，才察覺前一批侍衛護衛不當，換了夜侍衛你來。”
宮人你一言我一語，夜燭才對汝陽的受寵程度有更大了解。
他來時著急，生怕在民間多待幾日被人看出不對勁，急急忙忙揭了招賢榜就進宮，只說自己是閑散武學之輩，初到京城，求一謀生活計。
可夜燭看向汝陽，上回見到她和皇後一同出現，兩人明明看著親昵有餘親近不足。
汝陽並不在乎旁人如何做想，她此刻被宮人吹捧得似一只珍養孔雀，不可一世。
夜燭別無他法，只得跟著汝陽去赴宴。
所幸夜燭武學高絕，走到哪裏便把自己躲在暗處，又有汝陽打頭，也沒人來問他是誰。
當然，能夠遂他願的公主就不是汝陽了，汝陽走了幾步，忽然反應過來。
“夜燭。”她冷聲道，“走本公主身邊來。”
夜燭不情不願從黑暗走出，站到走哪都是人群中心的小公主身邊。
周遭很快就傳來驚嘆，汝陽今天出門把夜燭打扮的很好，她早在那日在養心殿，一見夜燭背影，就知他最適合穿淺衣。
或許白衣才是最合適的，只不過身為皇族正統的汝陽不喜這樣素凈的色。
夜燭一身月白錦袍，上有祥雲暗紋交錯，豎著汝陽從庫房裏好不容易翻出的年前扮男裝時用的玉冠，姿容風貌，若說是個世家子都有人信。
不少世家女郎刺探夜燭身份，但在得知這是汝陽公主的新侍衛時，大多敗信作罷，最多偷偷嫉羨。
但諾大個京都，性子與汝陽一樣急躁、身份同樣不低的也大有人在，加上一顆試與天比高的膽色，或者覺得自己與汝陽關系親近，便一鼓作氣跑來要人。
“汝陽妹妹，許久不見。”是一個十多歲已經及笄的女郎。
夜燭跟了汝陽半場，還是第一回有人上來不是稱呼殿下或公主，而是妹妹，他認人能力極佳，一眼便看出這不是上回見過的公主之一，猜測到應當是宗室之女。
果然，只不過汝陽的語氣要冷淡許多，“郡主堂姐。”
那位宗室女並不在乎汝陽的冷淡態度，依舊熱切道，“你我姐妹二人許久不見，我們到旁處說去。”
雖說汝陽很喜歡旁人將自己當大孩子的感覺，可也不是來者不拒，她退後一步，想去尋夜燭，卻發現這位自作主張，自己給他們姐妹讓出了一片空處。
汝陽默默給他飛了一眼刀，徹底坐在了游宴附近的一個矮凳上，“堂姐有事直說。”
宗室女眼底閃過意思煩耐，只是飛快地看了眼遠處的夜燭，還是耐著性子道，“妹妹這侍衛我看著年紀可小，護衛應當多有不周，帶出去也上不得臺面，不若送給姐姐，改日姐姐多還你幾個。”
夜燭站的遠，耳中正關照著另一處一對官員對話，只把眼睛留在這裏，卻見兩姐妹忽得吵了起來。
夜燭犯了難，這是他需要上前護衛的範圍嗎。
不過，只要不是對付武學人士，有汝陽一張嘴在，基本沒有不勝的戰。
夜燭很快就看到宗室女灰頭土臉跑開了，經過他這邊還再度瞄了一眼，念念有詞，“你一個八歲小孩，這又用不上。”
夜燭極不喜宗室女方才看他的那一眼，更是對她這番話感到莫名其妙，相比之下，喜好意氣指使的汝陽公主不知讓夜燭喜歡多少。
這種喜歡沒有持續多久，汝陽也踱步過了來。
夜燭被這個八歲的小公主扯到了一旁，小公主惡狠狠道，“不許再亂跑了，回宮後本公主要用絲線把你綁在我身上。”
半大少年只覺得好笑，揉了揉因為低頭看小公主而酸疼的脖頸，想道，下回聽汝陽訓話一定要蹲著聽，讓她體會體會低頭酸脖頸的感覺。
汝陽帶著夜燭去見了這次生辰宴的主角——魏棠魏娘子，今日是她的十二歲生辰。
“魏姐姐。”汝陽這回是真心實意地抱住了魏棠的手，羞得魏棠兩頰通紅。
魏棠能被選為公主伴讀，從家世氣度到才學品性，無意不出彩，親昵歸親昵，她還是小聲提醒道，“殿下莫要逾了矩。”
轉而又俏皮道，“殿下把我冒認在陛下名下，我父親待會兒可要找你算賬的。”
魏棠的父親是個當世大儒，汝陽雖然不怕，卻也煩他說教，再添魏夫子還曾做過汝陽幾月的先生，在汝陽這兒到底有幾分尊重，她當即改口“六娘”。
兩人坐下沒多久，正宴開始，因著魏棠這邊算是世家郎君女郎的小聚，所以大家並不拘禮，坐下沒多久就走動起來。
汝陽東張西望半刻，也沒見到自己要看的人，魏棠拍拍她的手，“我那表弟在殿下去洛陽出游後，也尋了一處游學，聽聞公主回來了，正在將將趕回的路上，左右就是這幾日了。”
汝陽心裏清楚黃煥本身就愛四處游學，但她喜歡魏棠將黃煥游學和自己出游聯系在一起。
“六娘又笑我，”汝陽樂了半天，突然反應到，“誰說本公主在找黃煥了，又不是本公主的表弟。”
二人互相推諉打鬧，笑作一團。
夜燭卻在關註宴席上是否有可聽情報時留了一心，隱約註意到“黃煥”這個名字，未曾放在心上。
這場宴會鬧了一天，魏棠的交友極廣，光宗室裏就有好幾個貴女前來赴宴，魏夫子看重這個女兒，每年魏棠生辰宴都是大辦，兼著請上好幾個同僚，自己也借著喜慶小聚一回。
令夜燭十分滿意。
他幾乎是和汝陽同樣趁興而歸，正要在院中與汝陽道夜安，卻聽汝陽道，“自己綁了還是本公主請人來綁你。”
夜燭一楞，半天才明白過來汝陽白天“絲線”一說並非戲言。
可等他明白過來，汝陽已經將他綁了個嚴實。
夜燭不可置信汝陽是從何處拿來這麽長的線，能夠在他與汝陽處各固定一端，還能留有餘量，讓他能在汝陽三丈之內行動。
最重要的是，這線當真可稱“絲線”，細如毛發堅韌難斷，若非湊到極近，也很難看到兩人身上系著這麽一條丟人的線。
從宮人震驚的眼眸裏，夜燭還能推測出此線必然是珍貴之物。
欣賞半刻，汝陽扯扯固定在她手腕的線，夜燭手臂微緊，蹲下身看向小公主。
“以後不許隨意亂走。”汝陽抿著唇，想到今日遠房堂姐所說，她張揚慣了，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，死物還能藏著，活人……
汝陽不願說，自己當時有一陣慌張，怕夜燭聽了去，要跟堂姐走。
她下意識地握著兩人手間的絲線，喃喃再度重覆了遍。
夜燭是第一次蹲著與小公主說話，這一個角度看小公主有趣極了，他低頭看汝陽時，只能看到她霸道擡頭的模樣，可若是蹲下來，卻能看到她有時些微的柔弱。
就像真正的這個年紀的小娘子一樣可愛。
並沒有大多少的夜燭有了不曾有過的做兄長的體驗，他想，成年加冠之時，冠冕沈沈落在發間，也就這般了吧。
不過，未有多久，夜燭發現小公主給他分派的任務不僅是此。
汝陽喜好出游，在夏節休沐的日子裏，一有機會便出門游玩。
絲線在汝陽的設想裏，是將夜燭困在自己身邊，但實際上，以二人身量的差距，只能將汝陽困在夜燭身邊。
小公主必然不能接受這樣的打擊，所以從那夜起，夜燭多了項任務，揣測汝陽高興時會突然往哪走。
大多時候，夜燭都能猜對，避免汝陽當眾出醜，可也有意外之時。
例如這日，宮女進來通傳，“相府的黃煥黃郎君來見公主了。”
汝陽聽到這話後，立刻放下夜燭正在給她講的武林話本，以他從沒見過的敏捷，翻身下榻，向院中奔去。
可絲線禁錮在汝陽手上，將她手拽得生疼，幾個趔趄，還是側身栽在了地上。
她震驚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絲線，沒想到它還會傷天潢貴胄。
夜燭也不知這“黃煥”有如此威力，匆匆忙忙上前檢查汝陽傷勢。
還是忍不住問道，“黃煥是誰？”
汝陽看了他一眼，顧不得挑他的刺，只是揉著自己絆倒著地的膝蓋，生疼但仍想起來。
夜燭有些不高興，什麽黃煥能讓這個平日裏磕著碰著一點就能嘀咕許久的小公主，整個人跌地上了第一反應還要起來去迎。
“黃煥是誰？”夜燭聲音更重。
汝陽掠了他一眼，兩人今日相處得還算愉快，沒有第一時間發作，只是忿忿道，“和你一樣，是個小老頭。”
夜燭雖然如今居於人下，卻也是有幾分傲氣，評價他能力如何、或是寡言少語，他都不會反駁，唯獨將他說成與他人相同……令他不大舒悅。
他在邊陲時，也是獨一份的葉家小朗，武功蓋世。
“是嗎？”他悶悶道。
汝陽見了他臉又臭了幾分，反倒笑了，“對對對，就是這樣，像個小老頭。”
夜燭壓著氣，汝陽笑，他也跟著露出個假笑，來洗脫“小老頭”的名聲。
“參見公主殿下。”
一名小郎君從殿外走進，趨步上殿，是標準的世家公子儀態。
不過，夜燭從警惕而視，很快變成了愉悅，這位黃煥，確實是魏棠魏娘子的表弟，瞧著只比汝陽大些，比起夜燭卻要矮上一個頭。
聲音也是小郎君特有的稚嫩，夜燭嘴角微勾，難能有真心實意笑了一回。
侍衛與公主一同跌坐在地，黃小郎君眉間微皺，沖淡了幾分稚童感，倒真有幾分小老頭的架勢，“哪來的不得力的侍衛，讓公主在宮裏還能受了傷去。”
黃煥第一眼就不大喜歡這個少年侍衛，讓汝陽受傷，還與她靠得如此近。
“黃煥，”汝陽擋了擋夜燭，黃煥更為不喜這侍衛，“我腿好疼，許是折了，你快來拉我一把。”
夜燭無語，給汝陽讓出了點空隙。
黃煥不願上前，“殿下，男女授受不親。”
“嗤——”
黃煥擰眉看著出聲的侍衛，汝陽再次擋在夜燭面前，泣聲道，“黃煥，本公主以後腿斷了，再也嫁不出去，是不是就不用講男女授受不親了。”
“殿下莫咒自己。”黃煥眉間擰得更厲害，不可奈何上前牽汝陽的手。
難得有擰眉不顯醜的面貌，汝陽仰著面，她就是喜歡黃煥一副清正文官的模樣。
突然，汝陽發現黃煥眉間從緊縮變成了疑問，他盯著一處銀白絲線道，“殿下，這是……”
汝陽飛快地將絲線搶回，連同自己系線的那只手一概放在了身後，“沒什麽呀，黃煥。”
夜燭看到小公主活生生像找了面首被正經駙馬抓包一般，將面首小衣往身後一藏，還要背著手示意他噤聲不要惹怒駙馬。
“嗤——”
夜燭再度一笑。
黃煥心中一沈，這次回來，汝陽好似與他有秘密了。
只是他面上仍關懷道，“殿下的腿現在還覺得要折嗎？不折的話，我要檢查殿下近日的功課，我父親屢屢督促於我，讓我不得耽誤殿下學業。”
夜燭自從來到宮中，就沒見汝陽再讀一個字，正要暗嘲黃煥不知好歹，卻見小公主腿也不疼了，手也露出來了，沒事人一般要跟黃煥去書室。
夜燭臉色淡了幾分。
“這位侍衛就不必跟著了。”黃煥一回頭，看向跟上來的夜燭。
夜燭微垂首，正式和黃煥對上視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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